名院集萃—山水形胜之石鼓书院
名院集萃—
山水形胜之石鼓书院
山形如鼓峙江边,旧有朱陵洞口仙。
胜地蒸湘山水合,真儒唐宋七贤传。
云中雁寺国青嶂,村里虹桥隐画船。
千载渊源勤仰止,登楼一望意悠然。
这是清代诗人岳宏誉游石鼓书院后所作的《游石鼓书院谒七贤祠》一诗。读完此诗,即不难明了为什么石鼓书院会被不少学者列入天下名书院(北宋四大书院):山水形胜、真儒过化、骚客留连、千载渊源……这正是石鼓的魅力所在。
石鼓书院是一所因自然景观的独特性而致人文荟萃,又因人文荟萃而传名天下的书院。
石鼓书院位于湖南衡阳蒸水和湘水交汇的石鼓山上。这里风景奇异,“江流环带,最为一郡佳处”(朱熹《石鼓书院记》),“石鼓”的得名也颇具诗意,让人神往。北魏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中说,此地“山势青圆,正类其鼓,山体纯石无土,故以状得名”;也有说石鼓山是因为三面环水,浪花击石,“鸣石含潜响,雷骇震九天”(晋·谀仲初《观石鼓诗》),其声如鼓,所以名曰“石鼓山”。
山上有著名的朱陵洞,相传为朱陵大帝所居,是道家第三洞天福地,素有“朱陵洞内诗千首”的美誉。清代著名思想家王夫之曾作诗盛赞此洞,“洞里瑶光应不夜, 步虚人入水晶宫”;《水经注》 的记载又将它神秘化,说只要在朱陵洞内听得“湘水所经,鼓鸣,则有兵革之事”,也就是说,它通灵,可以预知战祸。因此,自然环境奇特的石鼓山就有了些许的灵气、神气,引人遐想、神往。
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”,石鼓山成为名山,成为许多文人雅土钟情之地,在石鼓山驻留、吟诵的名人数不胜数。东汉建安二十年(215),诸葛亮曾居住石鼓山,督零陵、长沙、桂阳三郡军赋;诗圣杜甫大历年间两次停泊于石鼓山下,留诗数首;贞元十九年(803),大文豪韩愈因上书提出轻徭薄赋主张而被贬往广东,永贞元年(805)由广东到湖北时,途经衡州,即寓居于石鼓山,并应衡州刺史之请写下《题合江亭刺史邹君》……还有宇文炫、吕温、柳宗元、刘禹锡、范成大、辛弃疾、文天祥、徐霞客等大名鼎鼎的学者接踵至此,或讲学授徒,或赋诗作记,或题壁刻碑,或寻幽揽胜,共同写下石鼓山的人文盛景。石鼓书院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人脉旺盛的地域诞生的。
石鼓书院历史悠久,其雏形是始建于唐元和年间(806—820)的李宽中秀才书院。这个时间比岳麓、白鹿都早了一百余年。李宽中(《衡阳通志》称李宽)是衡州秀才,元和年间在石鼓山合江亭旁结庐读书,取名寻真观。衡州刺史吕温上山拜访,并作《同恭夏日题寻真观李宽中秀才书院》以记其事,诗中写道:
闭院开轩笑语阑,江山并入一壶宽。
微风但觉杉香满,烈日方知竹气寒。
披卷最宜生白室,吟诗好就步虚坛。
愿君此地攻文字,如炼仙家九转丹。
诗中为我们展现了李宽中秀才书院里轩景相融、杉香满院、竹气清幽、虚坛丹炉、烟雾袅袅,好一幅和谐清幽的美景,在其间披卷吟诵,必定是神定气闲,神清气爽,悠哉游哉。
差不多时隔两百年后,也就是宋太宗至道三年(997),李宽中族人李士真感于李宽中的故事,向郡守提出愿意用私财重建书院。此后李土真修葺院舍,广招弟子,开堂讲学,正式建立了石鼓书院。宋仁宗景祐二年(1035),曾担任集贤殿校理之职的刘沆知衡州,将李士真以私财办书院之事奏报朝廷,并请求赐额、赐田;仁宗准奏,赐“石鼓书院”匾额及学田五顷。石鼓书院从此名声大振,遂与睢阳、白鹿洞、岳麓三书院并称为“天下四大书院”。李士真后来作为石鼓七贤之一与李宽中、韩愈、周敦颐、朱熹、张栻、黄榦同祀于书院七贤祠中。
不过,很快石鼓书院即改为衡州州学了。据宋人廖行之记载,“景祐三年,诏许衡州立学,自是为学宫,书院因废不别建”(廖行之《石鼓书院记》);换句话说,仁宗赐额赐田一年后,书院即改为州学了。
淳熙十二年(1185),部使者潘畤在原址上重建书院。建成房舍数间,悬挂仁宗皇帝原来所赐的“石鼓书院”匾额,期望为四方有志于学而不屑于科举者提供一个讲学交流的场所。可惜书院尚未建成,潘畤已离职他去。提刑宋若水继承了潘畤的事业,继续建设石鼓书院。他别建重屋,供奉至圣先师像,集国子监及本道诸州印书,丰富书院藏书,为求学者提供条件。更为重要的是,他还请到了当时的学界一号人物朱熹为书院做记。朱熹在不到一千字的《石鼓书院记》中不仅大大褒扬了潘、宋二人的追求与抱负,同时对书院的办学提出了殷切希望,希望书院“无以今日学校科举之意乱焉”,弥补学校教育“未尝考德行道义之素”的沉疴,告诫书院诸生要辨明义理,有志于为己之学。同时,又有另理学大师张栻到院讲学。石鼓书院再次声名远播。
开庆元年(1259),石鼓书院毁于兵火;景定元年(1260),提刑俞琰命山长李访“尽复其观”,书院再闻弦歌。
在元初统治者支持书院发展的政策下,石鼓书院继续办学。但在至元十九年(1292),书院学田曾被灵岩寺僧强占,后经过多任山长长达六十多年坚持不懈的争讼,才得以归还。元朝末年,书院再次毁于兵祸。
石鼓书院的再次重建是在明永乐十一年(1413),由衡州知府史中出面建起书舍六间,并设礼殿祭祀孔子,建祠堂祭祀韩愈、张栻。此后书院又经过多次修葺,讲学不绝。著名学者湛若水、邹守益等先后到石鼓书院宣扬心学思想。迎来大师的同时,书院也迎来了其学术上的重要地位。
嘉靖二十八年(1549),衡州知府蔡汝楠以书院为朱熹、张栻、湛若水、邹守益等圣贤的“过化之地”,因此,重整书院,扩建斋舍,订立规约,以学文敦行、辨志慎习、笃伦常,刊刻《说经札记》、《衡湘问辨》、《太极问答》等书,还请名学者前来讲学。一时间,书院学风淳厚,诸生环列听讲,宛如邹鲁洙泗讲学的风貌;后又经过万历四十年(1612)巡按史记事、观察邓云霄大修书院,建有讲堂、敬义堂、回澜堂、大观楼、仰高楼、砥柱中流坊、棂星门、风雩、沧浪、禹碑、合江诸亭等,石鼓书院可以说是极一-时之盛。可惜明末再次毁于兵火。
清顺治十四年(1657)石鼓书院得到重修。当时,经略洪承畴将石鼓书院作为他的军事指挥所。与此同时,偏沅巡抚袁廓宇上奏朝廷,申请重建石鼓书院,顺治帝准奏;于是,在知县余天溥的主持下,开始修复石鼓书院,这也是最早得到朝廷批复重修的书院(江堤《书院中国》)。
此后,书院在康熙、雍正、乾隆、嘉庆、同治年间都屡有修建,规模不断扩大。其间,曾有僧侣侵占七贤祠,巡抚赵申乔出面,驱走了僧侣,将佛像从七贤祠搬出,并命令衡阳县学训导吴炯入住书院,专门督导师生课业。得到官方支持的石鼓书院,其教学以应付举业为主,颇为兴盛。
光绪二十八年(1902),石鼓书院因应形势,改为衡阳官立中学堂,两年后又改为湖南南路师范学堂;民国时期,相继改为“衡郡女子职业学校”和湖南三师。由于石鼓山无法满足新型学校要求,学校迁至金鳌山,石鼓书院旧址成为游览凭吊的文化家园。
然而,这一家园在抗日战争中被毁了。先是1939年4月,日军一百余架飞机轰炸衡阳,石鼓书院损失惨重;后来又在1944年6月的衡阳保卫战中,石鼓山成为主要阵地,国民党整整一个师驻防石鼓山。激烈的战斗中,石鼓书院陈迹毁灭殆尽,石鼓山也成为光秃秃的焦土。所幸的是,当时守军将书院内五十多块珍贵的石碑沉人了湘江以免遭战火毁坏,从而为石鼓书院留下了可以让后人触摸的历史。遗憾的是,“文革”中这批石碑悉数被砸。
2007年,衡阳人仿清代旧制重建了石鼓书院,书院又回到了衡阳人的身边,人们又可以留连书院内,回望苏轼、周敦颐、朱熹、张栻、程洵、郑向、湛若水、叶钊、邹守益等众多学者登台讲学的风采。
选自:曹华清、别必亮《中国书院的故事》